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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城掩唇咯咯一笑，&ldo;听娘娘说得头头是道，本事都不下我府里养花的了。我倒是也听人说过一些，不知娘娘听过没有，花开得再艳，若是结不了果，是很容易凋谢的。&rdo;说完，轻轻抚了抚平坦的肚子，暗示的意味极为明朗。旁的妃嫔都噤了声，子虞先是愕然，随即脸色有些苍白。&ldo;玉城。&rdo;皇帝注意到这一边，出声将她召走。玉城慢慢站起身，四下里一顾，笑盈盈地走了。原来是她宴前以腹中孩子为由，问皇帝讨要一处田庄，皇帝刚才只是笑笑，现下允了。妃嫔们许是怕子虞难堪，忽略了刚才一幕，巧妙地将话题移开，片刻工夫，又恢复了热闹。宴后，子虞一行回步寿宫，宫女们猜想她的心情并不好，隔着五步的距离，无声地跟随在后。子虞抬头仰望远处宫殿的一角，漆黑浓紫的天唯有月光银亮。屋宇梁脊上覆着薄薄一层雪，在如水的月光下透着青白，素练一般。她从裘衣里伸出手，虚抓了一下，寒冷的晚风从指缝中穿过，她不禁低头轻叹。&ldo;娘娘。&rdo;宫女轻唤。子虞没有回头，宫女急道：&ldo;娘娘，陛下……&rdo;子虞转过身子，看见后面有一队仪驾，远远地似乎往这里来，看宫灯的数量，应该是皇帝。她心里有些烦，若无其事地转身继续往前走，速度没有慢下。宫女大急，一边喊：&ldo;娘娘走慢些，天黑小心脚下。&rdo;一边故意拖慢了速度。转向到了回廊，身后却没有人跟上，子虞回过头。皇帝一个人抛下仪驾，向她走了过来，宫女宦官纷纷立在两旁，低头不语。子虞想要勉强微笑，最后只是低下头。他来到她的身边，握住了她露出裘衣外的手，&ldo;这么冷？&rdo;他的眼眸在月光下清亮如泉，仿佛能穿透黑暗，&ldo;为了一句戏语，为难自己可不是好方法。&rdo;子虞抿了抿唇。&ldo;日后让她给你赔礼，&rdo;皇帝说道，声音平稳，不疾不徐，&ldo;她怀了身孕，通常在这个时候，脾气不同平常，有个风吹草动都会弄出大动静，你要体谅她。&rdo;他的轻描淡写足以说明对玉城有多偏袒。子虞心里冷笑，淡淡说：&ldo;不用了。&rdo;出口的话音竟有些颤抖，这时她才意识到，原来心里如此委屈。他微微敛眉，握紧了她的手，&ldo;你一定觉得我对玉城太过纵容。&rdo;子虞默不作声，他又说道：&ldo;皇家只有两个公主，玉衡年纪还小就已远嫁。玉城是一个人孤独地长大，她无法与皇子们玩在一起，身旁的人又不会违背她的意思，这才让她养成了现在的坏性子。可是宫中能有这样一个人不是很不错吗？直率，坦白，从不违背自己的意愿，她没有成为宫里那些干篇一律的面孔，这不是让人很惊喜？&rdo;子虞神情有些麻木，他们的看法真是南辕北辙。在她看来，活得如此自我、如此恣意的人，让人一见就联想到自身的处境，无法不感到厌恶。何况，玉城对她也抱有同感，她们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，只能在彼此为难中获取一点快慰。&ldo;陛下说得是，&rdo;子虞苦涩地一笑，&ldo;做您的女儿真是幸福。&rdo;他看着她，唇角含笑，眼神静柔如月光，&ldo;她是我的女儿，注定一生荣华富贵。也仅仅如此。除了这些，她无法从我这里得到更多。&rdo;子虞有些怅然地轻轻摇了摇头，&ldo;已经足够了。&rdo;&ldo;孩子的贪心可远超你的想象。&rdo;皇帝牵着她，寂静的夜里，只能听见枝叶间偶尔滑过的瑟瑟风声，剩下只有两人的脚步声，一步步尤为分明。他又说道：&ldo;满足了他们一次，下一次他们就会索要更多。你根本不需与她计较。已经出嫁的公主，你无法改变她，她也无法伤害你。&rdo;子虞想了一会儿，才明白他在提点她与玉城并无利益相关的冲突，两人的相处之道，最好相安无事，不近不远。&ldo;妾明白了。&rdo;夜风吹散了她的鬃发，他温柔地替她捋到耳后，&ldo;去你的宫里吧。&rdo;知易行难，说的大概就是眼下的情况，子虞暗暗想。即使他说的全部都在理，理智上告诉她，与一个出嫁后的公主计较实在没有必要，可是心里始终有一处疙瘩。那个公主，行事无所顾忌，如果有一天，她的为难不再仅仅停留在言语上呢？相安无事，终究只是一个美好的憧憬。当他的手臂环上她的腰，子虞打了一个激灵，迷惘地看着他。细碎的亲吻落在她的眼睑上，他低沉而缠绵地轻语，。想什么々。&ldo;陛下似乎更喜欢女儿。&rdo;也许不应该重提这个话题，她却想知道究竟。即使是深受他宠爱的睿绎，都没有得到如同玉城那般的纵容。&ldo;女儿若是不懂事，不过是些小烦恼，儿子不懂事，才让人忧心。&rdo;他笑了笑，&ldo;纵容一些又何妨呢？&rdo;他的口气轻松又含打趣，子虞随之微笑，只好揭过不提。他的气息渐渐粗喘，有一下没一下抚摸她长发的手也慢慢伸入她的衣襟。这一夜他格外怜惜温存。子虞心底有些悸动，翻了个身，她将手伸入枕下，很快就摸索到靠近床沿的一缕水丝流苏，上面系着她打了一半的同心结。他察觉到她轻微的动作，伸手搂住她的腰，&ldo;怎么了？&rdo;她讶了一下，很快将手缩回，轻声道：&ldo;没什么。&rdo;闭起眼，须臾工夫，呼吸匀净地睡着了。床脚边搁着一盏宫灯，只因她一向害羞，宫人们把灯放得远，灯光朦胧，连床帐也无法穿透。他看不清她的表情，伸手越过她的肩膀，往她刚才摸索的地方探了过去。行刺第二日子虞先醒来，轻手轻脚地离开床榻。等她梳洗完，回到寝殿，皇帝仍在熟睡。子虞有些惊异，他的睡眠一向警觉，稍有动静就会惊醒。宫女为她上妆，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，调弄的胭脂几次都不合心意。子虞接了过来，选了海棠红的脂粉，轻轻在脸上盖了一层，侧过脸想要和宫女说什么，却瞥到皇帝已起身坐在床边，透过铜镜看着她。镜中的他离得远，面貌模糊，可是目光深沉又探究，让她不敢轻易回头。宫女们垂手肃立，鸦雀无声。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，周公公走了出去．很快又回来，在皇帝的耳边轻语。他控制着音量，一丝也没有外露，皇帝的神情却变得严肃起来，一言不发，在屏风后换了朝衣。气氛与平时迥异，子虞站起，来到屏风旁。皇帝转过身，握住了她的手，声音依然温醇，&ldo;你的哥哥昨晚遇刺受伤，此时正在宫外求见。&rdo;子虞脑子嗡的一声响，疑心自己听错了，抬头直视皇帝肃然的表情，期艾道：&ldo;遇，遇刺？&rdo;&ldo;嗯。&rdo;皇帝安抚地握住她的肩，&ldo;抓住了一个刺客。&rdo;子虞心急如焚，她担心的只是兄长的安危，转头看向周公公，他果然明白，说道：&ldo;娘娘不用担心，云麾将军脸色不好，身上却无大碍。&rdo;皇帝见她新上的胭脂都掩不住骤然发白的面色，伸手温柔地抚摸她的脸庞说道：&ldo;我去看看。&rdo;带着宦官侍卫走了。子虞心里又急又躁，遣了宫女前去打昕，等了一会儿不见消息，又让秀蝉再去。在寝殿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，宫女归来回禀，&ldo;听闻罗将军昨日和军中好友小聚，在路过安邑坊时，遇到几个酒醉的汉子，因为抢道而起了争执，后来就动了刀剑。罗将军，殷侍郎，还有几个侍从都受了伤，当场击杀了五十，只留下一个活口。&rdo;子虞听着就皱起眉，对她冷冷扫了一眼，宫女垂下头，&ldo;娘娘莫怪，我是听几个宫人如此说的，一句不曾添改。&rdo;秀蝉带回来的内容却不尽相同，&ldo;罗将军手臂上受了些伤，并不累及要害。刺客有六人，留下一个活的，正绑在宫外。&rdo;子虞微微松了口气，把秀蝉召到近前，问道：&ldo;问谁打听的？&rdo;&ldo;刚才那些都是杨都监让我告诉娘娘的。&rdo;子虞一直紧绷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些。哥哥与杨都监一直有往来她是知道的，既然能在这个时候还传话出来，肯定伤势不重。她深深呼吸了一下，放缓身子，目光在第一个回禀的宫女身上转了转，若有所思。等了一个多时辰，还没有传来罗云翦出永延官的消息。子虞按撩不住，带着宫女去了永延宫。殿前侍卫欲入内通报，被子虞制止，&ldo;不要惊动御驾，我就在这里等一等。&rdo;这一等足足近半个时辰，罗云翦才从殿中走出，看见等候在外的子虞不禁怔住。子虞见他面色苍白，毫无血色，好不容易压住了已涌到喉口的称呼，直到罗云翦行了礼，才轻轻道：&ldo;将军随我来。&rdo;走到僻静处，四下无人，子虞转过身，眼圈微红，有些激动地唤：&ldo;哥哥。&rdo;罗云翦微微一笑，安慰道：&ldo;娘娘不用太过担心。&rdo;&ldo;这世上能让我担心的人已经不多，&rdo;子虞酸涩地看着他，&ldo;伤了哪里？&rdo;即使冬衣厚重，她也看出罗云翦的衣物太过臃肿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胸口。罗云翦轻轻拍了一下左肋，&ldo;这里，还有手臂，都是皮肉伤，不算什么。&rdo;他略徽顿了一下，口气僵硬地说道，&ldo;若再偏一些，就直插胸口，险些被他们得逞。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