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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ldo;就算有自己的打算也没有用，虽说这里是宫廷，人人都盼望着出人头地，可真正能做到的有几个，做到后有好下场的又有几个。&rdo;绛萼在闲聊时这样说。子虞看了她一眼，对绛萼的本分安己感到一丝怪异：&ldo;延平郡王家有悍妻，算不上什么好归宿，穆雪就算心里有不舒服，也是人之常情。&rdo;&ldo;你只看到郡王的坏处，怎么就没看到他的好处？&rdo;绛萼淡淡道，&ldo;年少英俊的公子固然好，可并不是每一个都有会个做皇后的妹妹。&rdo;子虞微愕，终于明白，她们看人的眼光差异太大，看到的东西永远不同。她笑着摇摇头，没有和绛萼争辩，悠悠道：&ldo;你倒有闲心去谈别人，轮到我们，还不知是什么样的好处和坏处呢。&rdo;绛萼微哂：&ldo;还有我们做主的余地吗？不过是各有各的缘法。&rdo;说到这里，子虞已觉得无趣，平白多了些感慨。看了看时辰，也该轮她去内殿侍奉，便稍稍打理后离开了。大概是有了心事，她走得比往常慢，路过院子西边的偏殿时，忽然闻到一种香气，若有若无，不留心就容易给忽视过去，可今日却偏偏被子虞给注意到了。这是药香，子虞匆匆下了判断，心里又是一阵奇怪，这里是瑞祥宫的偏僻角落，平时只有打理的人，什么人在这里煮起了药。她转身朝角落的房间走去，推开了门。这间屋子倒很宽敞，通风也好，只是处在角落，透不进一丝阳光，看起来有些阴暗，屋子的角落放着一个药箱，当中有个小火炉，煮着一罐药，香气就是从这里飘散。偌大的屋子，却没有人守着。子虞走了过去，也许是因为屋子太阴暗，也许是眼前的情况太诡异，让她的心突突跳个不停。走到近处，她又仔细打量了四周，发现地上摆着一张纸，边角起了褶子，像是被人看过了许多次。子虞好奇地拿起来看了看，上面就写了些药名：紫苏，砂仁，白术，续断等等……每样药几钱标注地清清楚楚。子虞刚才不过匆匆瞥了一眼，现在又觉得不对，再仔细看看药方，觉得有些眼熟，似乎在哪里曾见过一样。她想了又想，终于想起，那还是在南国的兴德宫里，瑶姬曾给她们看过一个方子，用药和这张有异曲同工之处，几种主要的药材都是一样‐‐这方子，是安胎用的。以前的重重疑团，仿佛顷刻间烟消云散，想通这些，子虞反倒冷静了。她把方子放回原来的地方，转身打算离开，谁想裙角勾到了药箱，她刚转过身子，药箱砰地一声摔倒，瓶瓶罐罐一阵摇晃，发出的声响让子虞心惊。她怕惊动了别人，忙将药箱摆好，拾起那些药瓶，一个个放好。当拿到一个长颈细瓶时，她手势停住：别的药瓶上都写着名称，这个瓶子上却空无一字，且瓶身光润，触手即温，是整块玉镂空铸成，与其他药瓶差别甚大。她一时生出好奇心，想要看看其中到底是什么，拔开瓶塞，顿时一屡幽香逸了出来，细细脉脉，沁入肺腑却是一阵凉意，香味却并不独特，近似桂花。子虞还想凑近了闻一闻，突然有人尖声喊：&ldo;住手。&rdo;有人风一样冲到她的面前，从她手中抢回瓶子，手劲很大，动作却很小心翼翼，好像瓶中是什么琼浆玉液，怕洒落一滴。子虞默不作声地看着，这个宫女她曾见过，只是近看比上次远看更显苍老，让她估摸不出年纪。&ldo;罗女史这时候该去内殿侍奉才对。&rdo;那宫女瞪着她，忽然冒出一句。子虞心里腾起一股怒气，冷眼看着她：&ldo;这是什么？&rdo;子虞掌管着瑞祥宫上下调动，平常的宫女瞧见她都会恭恭敬敬，可这个宫女却不怕，把瓶子放回药箱，慢悠悠地说道：&ldo;女史不是都看见了嘛。聪明人该知道，什么样的问题该什么时候问。&rdo;她的声音尖锐，说话并不好听，子虞心中本来就不痛快，现在更是憋了一股气。&ldo;是吗？那我现在就叫人来，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？&rdo;那宫女果然神色一变，狠狠地盯着子虞，子虞平静地看着她。过了半晌，她才一叹：&ldo;本来是为女史好，你却不领情……呵呵，告诉你，这个东西万金难求，却并非什么好东西，光是知道它的人，都没有一个好下场。女史，你还想知道吗？&rdo;子虞目光定定地看着她，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说谎的痕迹，却怎么也找不到。她执意知道真相，站着不动。那宫女阴测测地笑了笑：&ldo;这是堇汁。世上最无声无息地毒药。&rdo;子虞再也不能保持脸上的平静，诧异地瞪着她：&ldo;毒药怎么放在药箱里。&rdo;&ldo;是药三分毒。&rdo;宫女哼了一声道，&ldo;谁能分清是毒还是药。在宫里，用药害人的都有，用毒的又有什么可怕。女史，出了这个门就忘记吧……省的有一天，你会忍不住问我来要一滴堇汁……&rdo;子虞再也听不下去，推开门就走了。直到阳光照在身上，她才觉得缓过一口气来。再也不敢往回望，她匆匆往正殿跑去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那一缕挂花似的暗香，始终缠绕着她。那一天的事子虞没有向任何人提起，不知是不是那宫女向欣妃说了什么，一连几日内殿都没有召子虞去侍候。绛萼察觉到，私下来问她&ldo;可是哪里得罪了娘娘&rdo;，子虞本来还想解释，话到了嘴边却咽了下去，她心忖此事解释也是无用，此时又觉得欣妃行事不够磊落，连亲近的人都半分不信，生出一丝心灰意冷，索性不去多想这件事，也不去欣妃面前讨巧奉迎。皇后的生辰又让宫中热闹了几日，深秋的最后一屡温暖便悄悄消融殆尽。草木零落，世间万物仿佛顷刻间洗尽铅华，露出了憔悴的真颜。子虞不去内殿侍候，事就少了很多，日头还未升到当空，她已觉得无所事事。这日来了一个陌生的宦官，站在她的住处外，看衣服平常，可神态沉稳自如，像一个老练的宫人。看见子虞走近了，宦官含笑招呼：&ldo;这一定是罗女史。&rdo;子虞看得仔细，发觉自己确实不认识他，问道：&ldo;公公是……&rdo;他和善的说道：&ldo;小姓杨，在永延宫当差，曾受过罗副卫尉的恩惠。&rdo;子虞一听便知道是大哥让他来的，将他领进房中。她的住处比一般的宫女大了许多，摆着一道百雀苏绣的屏风，两边还有几样精巧的摆设。杨公公走进去，神色平常，也没有到处张望，看样子倒真是御前伺候，见惯市面的。还没等子虞给他倒茶，他从袖中拿出一张小纸条。子虞拿来一看，确是哥哥的笔迹，约她午后在御苑相见，有事相商等等，看到这里子虞已觉得有些紧张，需要托人带信，不知道哥哥那里发生了什么事。杨公公似乎知道她所想，和善地笑道：&ldo;女史别多心，副卫尉只是事务繁忙，抽不开身，并没有什么要不得的事发生。&rdo;子虞笑了笑：&ldo;让公公见笑了。&rdo;杨公公摇头：&ldo;在宫里兄妹相依，彼此能这样顾念，叫人羡慕才是。&rdo;子虞只觉得他很会说话，句句都听着中肯，又重重答谢了他几句。再看看日头，哥哥约她相见的时辰也差不多该去了。杨公公看了她几眼道：&ldo;女史平常都做这样的打扮吗？&rdo;子虞微怔，不由反问：&ldo;有什么不妥吗？&rdo;&ldo;倒不是不妥，&rdo;杨公公呵呵笑了两声，说道，&ldo;就是太素淡了。刚才我在门口看见一个与女史一样品级的姑娘，打扮就要比女史精神多了。&rdo;子虞知道他说的是穆雪，说道：&ldo;在宫里招人耳目终究不好。&rdo;&ldo;想不到女史年纪虽小，做事却已很老成了，&rdo;杨公公道，&ldo;可女史还看地不够透彻，招人耳目固然不妥当，可要是只甘于平淡，迟早有一日会变成宫里的朽木腐土。人活一世，难道就求这样的结局？&rdo;子虞怔怔地看着他。他已转过身，从妆匣旁拿起一支簪子。那是白玉雕成的一支芍药，晶莹细致，玉质温润，花瓣轻而薄脆，被日光轻轻一映，如蕴宝光。这是欣妃赐下的，她自己戴觉得太素雅，赏赐时说最适合子虞。杨公公将簪子递给子虞，淡淡道：&ldo;女史别嫌我唐突。副卫尉与我有大恩惠。所以忍不住想提点女史两句。我看这房前来往冷清……若是自己都不爱惜，别人又怎么会高看你，要说在这宫里，不摆些姿态，是要被欺负的。&rdo;子虞重新梳理头发，插上簪子，自己觉得收拾好了，这才往御苑而去。这一路上想的是‐‐那杨公公的谈吐是有些见识的，看样子又和哥哥大有关系，不知道这当中究竟有什么因缘。罗云翦约她的地方正对着歩寿宫，它的主人已经贬为文媛，去了北郊的皇陵。子虞抬眼望去，宫殿与上次见的别无二致，只是宫前清冷，与过去是大相径庭。园子的南边种着一小片菊花，还没有谢去，其中还有两枝开得正艳，让子虞啧啧称奇。等了一会儿，罗云翦都没有来。子虞见天色尚早，在菊花园外转了两圈。这一下让她发现了角落里种的一小丛花，那是南国移植来的品种，又叫&ldo;一捧雪&rdo;，花开时如繁星点点，洁白无暇，似雪又犹带暗香，是菊花中的名品。子虞的母亲是最爱花木的，父亲曾为她求来过许多稀有花种。这一捧雪曾让母亲惋惜不已，说极难养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