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樊睿定走近两步：&ldo;这个时候，你到这里来做什么？&rdo;子虞垂下头，忽然瞥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，黑色侍卫服，衣襟上却是羽林郎才有的天青滚边，她不安地看了对方一眼。樊睿定注意到她的脸色，说道：&ldo;不用怕，他是跟我来的。&rdo;子虞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，她知道樊睿定在等她的答案，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，最后只能说：&ldo;殿下，我随穆雪一起来交泰宫送东西，我在这里等她。&rdo;樊睿定看了她一眼，穆雪是公主身边另一个女官，可是瞧她身上宫女的装扮，心知她没有说真话，也并没有继续为难她：&ldo;天色已经黑了，女史也没有灯，就让我送你一段吧。&rdo;子虞一怔，半晌才想起女史是称呼自己，她出神片刻，樊睿定已经不由分说地让身后那个年轻的羽林郎点灯带路。默默地走了一段，子虞心里像是蜘蛛结了网，纠结不定。她担忧路上会碰到宫娥宦官看到她与大皇子走在一起，又担心这位大皇子会问她其他问题。她既不能实情相告，也不想欺骗他。&ldo;女史，&rdo;樊睿定唇畔噙笑，&ldo;你平日和别人一起，也是这么专心地走路吗？&rdo;&ldo;唉？&rdo;子虞微愣，听出他话里调侃的意思，脸上不由一红，&ldo;殿下不说话，奴婢当然也不敢说了。&rdo;樊睿定笑道：&ldo;幸好我开了口，不然这段路可真闷地慌了，&rdo;他偏过头，问道，&ldo;到了这里后，还习惯吗？&rdo;子虞心中一暖，道：&ldo;来了这里每日都忙地来不及思考这些问题，也算是习惯了吧。&rdo;&ldo;宫中是很难习惯的。&rdo;他淡淡道。子虞惊讶地看了他一眼，笑容慵懒，仿佛刚才那句并不是他说的。这时他们已经隐约可以看见瑞祥殿，人影绰绰不同其他宫的冷清。子虞心又绷起，这里有这么多皇帝的近侍，要是让他们认出大皇子，她就麻烦了。樊睿定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，忽然就停下了脚步。&ldo;女史，&rdo;他望着她，浓黑如夜般的眸子犹如上好的黑曜石，蕴含着光彩，&ldo;已经快到了，这一段我就不送了。&rdo;子虞裣衽行礼：&ldo;多谢殿下。&rdo;樊睿定把灯笼递到她的手上，忽然靠近一步，吓地子虞不敢动。&ldo;宫里的危机不是你能想象的，&rdo;他轻轻在她耳边说，&ldo;千万不可像今天这样莽撞了。&rdo;子虞身子一颤，睫毛轻轻垂下，在眼下栖起一片淡青的剪翼，答道：&ldo;是，谢殿下。&rdo;说完，她转过身，稳住纷乱的心思，镇定地朝瑞祥殿走去。回到瑞祥殿，绛萼还没睡，穆雪也心事重重地坐在一旁。见到子虞回来，穆雪呼地一下站起来，她三步并两步上前接过灯笼，一看样式不对，而且出门时带的那只灯笼还是由自己带回来的，不由咦了一声道：&ldo;你遇到什么人了？&rdo;子虞疲惫地点点头。绛萼为子虞倒来一杯茶，柔声说道：&ldo;刚才只有穆雪一个人回来，吓死我了，问她她也不说，只说要等你回来。&rdo;穆雪道：&ldo;子虞，那时我守在外面，你进去没多久，就有两个交泰宫的宫女走过看到我，她们问我怎么站在这里，我就说是把七巧玲珑杯送回皇后，不认得路，腿又走乏了，所以在这里站着歇歇……&rdo;&ldo;她们相信了？&rdo;子虞问。&ldo;应该是的，&rdo;穆雪嘻嘻一笑，&ldo;我捧着个大盒子，又举着灯，难道还能做其他事。她们就带着我去了内殿，皇后娘娘已经歇着了，我把东西放下，又和她们说了两句就走了。&rdo;绛萼笑了笑：&ldo;看不出你也有点鬼机灵。&rdo;穆雪道：&ldo;那是自然，&rdo;转头又对子虞说，&ldo;那两个宫女非要送我出宫，我就没能回去找你，你那边怎么样？&rdo;子虞正在想该怎么说，脑中一个念头飞转而过，忙问穆雪：&ldo;你走时有没有看到一个灰衣太监和一个年轻宫女？&rdo;穆雪一怔，闭上眼想了想，说道：&ldo;好像是有这么两个人走过，怎么了？&rdo;子虞把在殿中听到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。绛萼对穆雪道：&ldo;你快想想，路过时有没有看清对方的样子。&rdo;穆雪直摇头：&ldo;当时我还紧张自己的事，根本没有注意，再说她们的装束也是一般宫人，自然没有注意这么多了。&rdo;绛萼不住叹气。子虞笑笑说：&ldo;我看到那个宫女穿的绣鞋，绝不会一般品级穿的，现在算是有了点头绪，不能心急。&rdo;穆雪揉着额角说道：&ldo;我们也是初来乍到，怎么宫里就有了这么大反应！&rdo;绛萼道：&ldo;南国今次战败，公主本就是求和亲来的，偏偏公主姿容美丽，北国朝中的大臣们都害怕皇帝因色误国，后宫的娘娘们与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，当然着急了。&rdo;房中静了下来，如水碧的纱窗上透进些许白光，子虞望了一眼道：&ldo;天要亮了，快睡吧，今夜累坏了。&rdo;穆雪叹了口气，苦笑道：&ldo;我们居然忙了一整晚，不知道有谁会和我们一样。&rdo;&ldo;当然有，今晚不知有多少人难以入睡呢。&rdo;绛萼淡然道。子虞醒来时发现比平日晚了半个时辰，心中暗道不好，起来一看，绛萼才醒来，穆雪还酣睡梦中，连忙将她唤醒。梳洗后赶到殿前，皇上与公主还未起身。尚仪对三人颇有微词：&ldo;你们是欣妃娘娘的女官，如果连你们都不懂规矩，还怎么管瑞祥宫的人……&rdo;子虞恍然发现，经过了昨夜，华欣公主已从南国的华欣公主变为了北国的欣妃娘娘。殿内传来声响，尚仪滔滔不绝的教训只好暂时搁下，早就等候的宦官宫娥依次进入内殿。子虞站在后面，等了半晌，听到尚仪喊：&ldo;起驾&rdo;，跪地行礼。这个早晨，瑞祥宫随侍的人最多，跪满了一地，子虞的位置靠近门旁，几人鱼贯走出宫门，几乎都要碰到她。子虞微微一皱眉，这时眼前走过一道明黄色的身影，无人与他比肩，跨出宫门时衣角飘飞，在那短短一刹，擦着她的脸颊而过，隐约可闻悠淡的龙诞香。子虞眼前骤然一亮，那明亮的黄仿佛绚丽日光，刺眼欲盲。她知道是皇帝，把头垂地更低。皇帝走后，尚仪带着几个老练的嬷嬷又忙了一阵，这才轮到子虞进殿。欣妃坐在镜前，一见子虞就招手道：&ldo;子虞你快来。&rdo;子虞按规矩向她行了礼，欣妃扶她起来，惊讶道：&ldo;这是做什么？&rdo;子虞道：&ldo;您已经是娘娘啦，宫里这么多人看着呢。&rdo;欣妃牵着她的手笑着说道：&ldo;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。&rdo;&ldo;娘娘似乎很高兴。&rdo;子虞说道，上下打量欣妃，见她容色娇美更胜往昔，叫人移不开目光。&ldo;子虞，&rdo;欣妃忽然兴匆匆地问她，&ldo;你知道圣上是什么样的人吗？&rdo;子虞摇摇头。&ldo;我跟你说，他是这世上待我最温和的人，我真没想到，父皇咬牙切齿憎恨的皇帝是这样的人。&rdo;子虞笑了笑，欣妃的神态有些迷茫有些娇憨，似乎回想起了什么。她甜美地一笑，说道：&ldo;昨天我紧张的不敢动，他轻轻握住我的手说&lso;再忍忍，有朕陪着你呢&rso;，声音低沉好听，好像是远处的金钟，我听到耳里才发现他坐在我旁边，子虞，你不知道，我大着胆子看了他一眼，他笑得时候真是好看，像是画上的人‐‐我想，这样千里迢迢来到北国，见到他就不算冤枉了。&rdo;&ldo;公主已经嫁为□了。&rdo;子虞为她绾起长发，疏成发髻，从镜中看到欣妃神采飞扬的姿态，心想，公主与来时真是不一样了。欣妃倏地转过身，问道：&ldo;子虞你见到圣上了吗？你看到他的样子吗，和我说的一样吧。&rdo;子虞哑然，她虽然两次都在圣驾前，却都是行跪礼，哪里看地清他的面容，只好含糊地点了点头。欣妃抿唇一笑：&ldo;离开南国时，我那些姐妹们还笑我嫁了一个大我十八岁的人，现在真想让她们看看‐‐圣上是个多么温和俊雅的人。&rdo;子虞取来一只金步瑶插在她的发间，悠然道：&ldo;那当然不同，圣上在你的眼里是丈夫，在其他人眼里永远是圣上。&rdo;兄长欣妃绾发梳洗后，带着子虞和绛萼去交泰宫拜见皇后。去的时辰并不算晚，殿中却早已坐了好些人，几位容华和修仪正陪着皇后品茶。欣妃上前按制行大礼，殿中顿时安静，众人都打量着这位南国来的公主。皇后穿着一件紫缎裙，端坐在最上首，笑着同众人介绍：&ldo;欣妃自南国千里迢迢的来，这和我们也是一场缘分，大家要多照看些。&rdo;众妃嫔都应声答应。欣妃在皇后的左下方坐下，这才发现四妃中已来了两位。一位是曾碰过面的淑妃，还有一位模样文静素雅，颇带些书卷气，听她说话也是轻柔恬静，想必就是文妃。妃嫔们聊着一些闲事，皇后和欣妃就说了一些宫中的规矩，又问了几句南国的景况。今日宫中齐聚，都是来观察这位新来的妃子，众妃嫔都隐隐把目光放在欣妃身上，顺带也打量着后面的子虞和绛萼。子虞感到那些探究的眼神，心里有些紧张，端正的站着不敢动弹。